距离脸书发布Libra项目白皮书已经过去了5个月，监管机构的否定态度似乎越来越坚定。无论在美国的听证会上，还是在国际组织的大型会议上，都能听到各个政府讨伐天秤的声音。
\”面对重重阻力和反对，天秤座可能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展.\”在日前举行的首届外滩金融峰会上，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高级研究员、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前主席蒂莫西马萨德(Timothy MASSAD)表示。
首先是因为天秤的设想与现实相悖，其次是来自监管部门的担忧。天秤座可能会让犯罪分子更容易洗钱和逃税，这是全球监管机构普遍关注的问题。此外，新兴市场国家会担心如果Libra成功，会导致“幕后美元化”，但实际上，即使在美国，Libra也没有得到监管机构的支持。
“我很少看到川普总统、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和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民主党众议员玛克辛沃特斯在任何事情上达成共识。但是，听到天秤座的提议后，他们很快表示反对天秤座的提议，或者至少表示了担忧。”马萨德说。
虽然天秤座可能永远不会着陆，但这个建议对未来的指导仍然很有价值。Libra特别敦促各国央行加快探索主权数字货币。
马萨德透露，美联储仍在分析央行数字货币的潜在收益和成本，但目前更关注实时支付的普及。
马萨德认为，央行广泛使用数字货币可以降低交易成本，从而提高金融包容性程度，但也可能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但尽管面临挑战，数字货币，央行，还是值得期待的。
数字资产和货币的未来
文|蒂莫西马萨德
蒂莫西马萨德在首届外滩金融峰会上发表演讲。
非常感谢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和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邀请我参加这次精彩的峰会。我很荣幸来到这里，尤其是有这么多尊贵的客人。
钱的未来是什么？在我今天的演讲中，我将介绍当前数字资产的发展趋势，特别是脸书提出的“Libra”数字货币方案，并讨论数字货币，即中央银行的发展前景。
比特币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十年前，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中本聪推出了比特币。比特币问世时发布的白皮书从激进的角度预见了比特币的未来，认为它将给金融体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白皮书中指出，“整个货币体系的命运”必须由一个类似于银行的“可信的中央集权机构”来维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构建一个不同于现有金融体系的方案：采用一种新的技术，不可逆地进行交易，并记录在一个分布式、去中心化的账本系统中，这个系统被称为“区块链”，任何连接到互联网的人都可以访问和验证它。有了这项技术，我们可以创建一个“点对点系统，从而减少对中央中介的依赖”。
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个想法还没有成为现实。比特币和其他数字资产并没有减少我们对大型金融中介的依赖，也没有催生重要的点对点支付系统。这些新资产还没有通过传统货币的三重考验：支付方式、核算单位和价值储存手段。其交易主要以投机为目的。
造成上述情况的原因很多。第一，比特币价格波动大，不适合作为替代货币。第二，比特币交易是不可逆的。大多数人实际上更喜欢使用可以纠正错误的系统。例如，如果您对收到的货物不满意，您可能想要退款。第三，比特币能够处理的交易量太小，无法满足当今全球经济的需求：比特币每秒可以处理七到十笔交易，而Visa可以处理25000笔或更多的交易。此外，虽然比特币采用的基于共识的“工作证明”验证方式理论上是去中心化的，但其挖掘操作实际上是非常集中的，能量效率非常低。
其实讽刺的是，加密货币并没有减少对中介的依赖，反而引发了一种新的中介形式：加密货币交易所。虽然规模较小，但与处于金融危机中心的大型银行相比，这些加密货币交易所的问责机制较弱。它们在很大程度上不受监管。在我担任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期间，我们在2014年宣布加密货币为商品，但我们对加密货币在现货市场交易平台上的交易没有管辖权。相关监管框架仍存在严重缺陷。
这些加密交易所也没有遵循传统证券和金融衍生品市场中介需要遵循的标准。因此，对投资者的保护薄弱，欺诈和利益冲突屡见不鲜，系统故障和黑客攻击更是数不胜数。事实上，一位加密货币的支持者最近在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一份声明中表示，81家交易所报告的交易中有95%可能是伪造的。
这些交易所还伴随着更广泛的社会风险，因为它们被用于洗钱和非法支付活动，如融资勒索软件、恐怖活动或黑市交易。此外，虽然对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网络攻击是目前影响金融体系稳定的罪魁祸首之一，但这些新的金融中介并没有受到当前的网络安全监管，这些不可预测的后果会对金融体系的其他环节造成附带损害。
然而，尽管比特币和现有的加密货币除了作为投机工具之外，可能看不到太多价值，但我相信现阶段的创新已经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可能会证明数字资产和分布式账本技术的巨大价值可能会得到验证。
发达国家正在进行一些有趣的创新，例如开发一个获得许可的区块链系统，以便以更有效的方式进行交易的结算和清算，并在交易的整个生命周期中对其进行跟踪。这些已在美国和其他地区的证券、衍生品和其他资产交易中得到应用，包括在陆港证券系统中的应用。这些系统可以为监管者提供更及时的信息。
例如，清算所——中央对手方(CCPs)——在全球金融体系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采用经许可的分布式分类账系统来记录期货交易，监管机构可以通过实时跟踪和监控期货交易头寸来更有效地监控来自CCP的风险。分布式分类账系统还可以跟踪股票借贷或回购交易，以便我们可以将证券再抵押带来的风险降至最低。漫长的再抵押链不仅导致所有权的不确定性，而且如果这些至关重要的市场不能有效运作，还会导致巨大的金融稳定风险。
此外，不发达国家也可能利用分布式账本技术建立更高效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今天已经提到了很多这样的例子。
为什么监管者不喜欢天秤座？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脸书提出的天秤座货币方案？会不会把虚拟货币推向下一个新阶段，带来更高的价值？或者这是对中本聪愿景的背叛？——数字货币还在系统中心由世界上最强大的科技公司控制管理？
基于三个原因，我们有必要讨论这个问题。首先，由于脸书的规模庞大，我们需要仔细考虑它的建议。脸书有超过20亿的用户，所以无论你是否支持这个提议，它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其次，脸书的目标很远大，号称为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提供服务，但这种说法可能只是表面文字，其真实意图可能是收集数据。尽管如此，仍有数十亿人生活在金融体系之外。虽然脸书的计划不能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但毕竟它使人们更加关注这类人的需求。
第三，这个提案的未来导向可能比其内容本身更重要，可能包括如何更快地实现主权数字货币。
脸书的提案建议创建一种数字代币作为全球货币和支付方式。另外，其构造方法可以实现数字身份识别。代币将采取稳定货币的形式，也就是说，它是以指定的基础资产作为价值抵押的数字资产，其基础资产包括五种货币及其等价物的一篮子现金。因为稳定货币的结构，天秤的波动性应该比比特币低很多。因此，它更有可能作为一种支付方式被普遍接受。
Libra将是一个基于许可的系统。只有持牌企业才能发行天秤或将天秤兑换成法币，也就是所谓的“坡道机制”。Libra将由一个协会管理，其成员包括脸书和许多其他金融机构。脸书声称，它将在未来五年内将Libra转变为一个去中心化、无许可的系统，但目前尚不清楚如何实现这一目标。
脸书表示，该提议旨在为全球17亿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提供服务。这个目标听起来很高尚，但可行吗？没有银行账户怎么才能得到最初的天秤座？获取天秤的成本会超过用户的承受能力吗？脸书或其目前的任何合作伙伴都没有允许没有银行账户的人通过支付现金获得Libra的商店或其他实体店网络。即使脸书能解决这个问题，也必须说服那些经常与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打交道的企业接受Libra支付。没有银行账户的人的房东会接受天秤座付款吗？露天菜场或者小杂货店会欢迎顾客用天秤座付款吗？此外，由于天秤座，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可能会抵御其主权货币贬值的风险。此外，Libra也没有提出其他可能对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更有吸引力的服务方案，比如小额信贷。
对于有银行账户的人来说，资金进出Libra系统会更方便。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有许多其他支付选择，如信用卡、借记卡、支票账户和现有的移动支付服务。
即使脸书能够建立自己的支付基础设施，正如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最近的研究显示的那样，没有银行账户的人只占全球经济和支付活动的一小部分。此外，B2B支付在支付领域仍占最大份额。Libra的设计师的目标并不是这个领域的竞争，因为这个领域需要有一个能够支持像Fedwire(美联储转移大额支付的系统)这样的高周转交易的网络，以满足当天的流动性要求，即透支贷款或短期信贷。
最终，Libra作为支付系统对客户的吸引力取决于获得和使用Libra的交易成本与替代系统相比是否足够低，以及其网络和附加利益是否足够大。
人们经常将Libra与成功的移动支付系统进行比较，如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但区别也很明显：支付宝的支付业务基于广泛使用的电子商务网络，而脸书更类似于微信，其基于社交媒体平台的支付业务可能会有更大的障碍。
支付宝和微信支付采用了非常有创意的设计方式，用户的资金进出系统的成本非常低。此外，这两个系统还提供了许多网络好处，以鼓励人们将他们的钱留在系统中。这些利益包括商品折扣、促销和提供辅助金融服务，如支付利息和像银行一样提供贷款。在相关法律法规禁止直接支付利息的情况下，这些系统采取了别出心裁的方式提供货币市场基金。
监管机构对Libra的提议普遍持否定态度。脸书的规模及其在隐私保护方面的不良记录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监管机构的不信任和厌恶。然而，监管机构对天秤座持否定态度的原因有很多。
在美国，我很少看到川普总统、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和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民主党众议员玛克辛沃特斯就任何事情达成共识。但是，听到天秤座的提议后，他们很快表示反对天秤座的提议，或者至少表达了他们的担忧。2018年夏天，鲍威尔总统表示，美联储的监管领域几乎没有涉及或关注加密货币，但Libra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态度。沃特斯主席起草了《让大型科技公司远离金融法案》。如果法案通过，Libra提案将被直接封杀。当然，该计划本身过于宽泛，难以得到支持，但也反映了天秤在监管机构反对下的艰难处境。
监管机构担心的一系列问题包括如何防止Libra被不法分子利用来达到洗钱的目的。央行机构在这个问题上的口径非常一致。
监管机构也可以从很多不同的角度考虑对Libra的监管：既然标的资产的价值会发生变化，那么它是集合投资基金还是交易所交易基金？天秤座储备应该像银行一样被监管吗？这些资产的投资方式是否应该受到限制？
另外还有财务稳定性的问题，比如天秤座的存款没有存款保险保障。此外，税务部门可能会认为天秤座的每一笔交易都需要纳税，因为一篮子资产的基础价值会发生变化，这也会大大削弱天秤座的吸引力。
我也意识到，在美国之外，有人担心如果Libra成功，将导致“后门美元化)”——或西方法定货币可能在全球货币体系中施加过度影响，从而对发展中国家造成负面影响。
央行数字货币面临的挑战
面对重重阻力和反对，天秤可能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展。然而，这项建议的未来方向可能比其内容本身更重要。
首先，该提案可能会引起对数字资产法律现代化进程的关注。这一定是好事。
其次，该提议可能会引起人们对科技企业和金融服务之间日益模糊的界限的关注。这不仅适用于数字资产，也适用于我们如何整体看待金融科技。
在当今社会，金融科技创业公司可以设计创新平台或服务，发展客户关系，获取客户数据，然后与受监管机构签订合同，为其提供受监管的产品。但是，这样的金融科技公司是否也应该被监管？如果一家云计算服务商为全球范围内具有系统性影响力的多家银行提供核心IT服务，那么这家云计算服务商是否受到金融市场监管？是不是至少要达到网络安全和隐私保护的监管要求？这反映了一个普遍现象：美国的金融市场创新往往是由私人部门推动的，而不是政府；而创新往往诞生在监管半径的边缘。监管往往是滞后的，数字资产和金融科技领域也是如此。
最后，Libra提案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注意力到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上。目前很多国家都在探索央行数字货币，包括中国。事实上，据说Libra已经促使中国银行加快了数字货币的发展计划。美联储继续分析数字货币(央行)的潜在收益和成本，但目前更关注实时支付的普及。
探究央行数字货币的原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大众越来越不愿意使用现金；第二，数字货币的使用会提高支付效率；第三，金融普惠的覆盖面将进一步扩大。
数字货币，央行，大致可以分为批发和零售两类。数字货币，批发央行，只面对少数大型金融机构，如全国清算结算系统中的银行，批发数字货币的发行可以促进跨行支付；但它可能不会对大多数人在经济生活中的交易方式产生重大影响。
相反，数字货币，零售央行，可以对所有个人和企业开放。在具体实现过程中，可以用一种“值”的方式，把钱存在手机的应用程序或者实体卡里；或者用一个账户，在统一的账本上为每个人或企业建立一个账户。无论哪种系统，相对于现金，数字货币，央行，有更强的溯源性。毕竟系统会用数字手段记录交易，但可能会带来隐私保护上不可忽视的问题。此外，基于账户的体系和基于价值的体系还有一个区别：前者可以为数字货币，即央行支付利息，并可能改变央行考虑货币政策的方式。
央行数字货币的广泛使用可以降低基础交易成本，从而提高金融普惠程度。
但是，数字货币，中央银行，也可能有一些负面影响。这取决于它的具体特征。比如数字货币，央行可能会减少银行存款，这将对银行的融资模式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对信用创造过程和货币流通速度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私人银行创造的信用比美联储还多。诚然，银行采用央行数字货币后可以做出相应的调整，但在资金压力时期会发生什么？央行数字货币的广泛使用，可能会增加储户从银行体系撤出的风险，进而带来更大的金融稳定风险。——储户可能会迅速将存款兑换成央行的数字货币，实现避险。央行数字货币也引发了隐私担忧，并使其更容易受到网络攻击。
以上问题很有挑战性，未来还没有定论。无论如何，我预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看到某种形式的央行数字货币问世。
我想用一件轶事来结束我的演讲：凯尔波罗在13世纪来到中国。那时候，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纸币，惊叹不已。他称之为炼金术，因为当时的纸币是由树皮制成的。今天有人把金融数字化比作新炼金术，它带来的变化令人振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