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火星基地，圆顶2。
随着流星雨伟大时刻的临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躺椅和靠垫满地都是。大家都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苦中作乐的机会，想看看火星上壮丽的流星雨。只是人们刻意留下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场名为“蛇夫座”的流星雨源自一颗小行星，而这颗小行星正是三年前摧毁火星南半球殖民地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呢？买巧克力这么难吗？”黄平躺在垫子上问道。
“遇到同学，聊了几句。”黄平的儿子，11岁的黄健一，走到垫子前坐下。
“巧克力？拿来。”黄平从儿子手里抢走了巧克力。“为什么两块？我不是让你买四件吗？”
“送两块给你同学。”
“送同学？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孩子？”黄平用胳膊猛击他的儿子。“说，是不是女同学！”
“哎，你别弄了！是我同桌。”黄健一气急败坏的躲开了。
“夏晓琳？好吧，你小子还是会泡妞的。”黄平拍了拍他儿子的后脑勺。
“我还没跟你学呢。”黄健一撕开巧克力包装，一口吞下。
“什么屁？我和你爸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心里清楚。”
“哦！小混蛋，信不信我杀了你？”黄平的手比划着。
“你不吃，我全吃了。”黄健一吃完一块，伸手去拿另一块，但被黄平挡住了。
“我看你小子今天快疯了，我回家收拾你。”黄平拿起巧克力，撕开包装。
“还没开始？”黄健一用手擦了擦嘴，躺在凉席上。
“流星雨？时间还早。几天前开始的。今天是个大日子。很好，好吗？ZHR流星雨非常大。”黄平说。
“ZHR是什么？”
“每小时天顶流量是在最佳观测条件下每小时能观测到的最大流星数。比如今天ZHR蛇夫座的伽马流星雨是300颗，每小时最多可以看到300颗星星。”
\”300?这太少了。”
“小？知足吧！以前北半球的三场流星雨不一定比这多！”
“你怎么敢叫流星雨？”
“哎，既定的名字，何必那么在意。”黄平笑着说。
“可惜我妈不在，不然她肯定爱看这玩意儿。”黄健一简单地说。
黄平突然板起面孔，保持沉默。妻子去世两年了，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他和他的儿子都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受伤的，现在两个人身上都还有伤疤。看着摸着嘴的儿子，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还不如儿子坚强。
“喂，过来！流星！”黄健一突然兴奋地喊道。
“小声点，声音太大了！”黄平看着穹顶外的天空说道。一颗绿色的流星划过天空，一路穿过几个天空区域，在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加大了亮度，像相机闪光灯一样。
“太好了。”黄健一惊叹不已。
“这组流星多为慢流星，火球多，非常罕见。”突然，黄平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来教你怎么遵守标准。”
“什么鬼？”黄健一脸疑惑。
“流星雨标准观测，IMO，国际流星组织推荐的具有科研价值的流星观测方法，但是这个组织没了。嗨，以前人们开玩笑说IMO是一个船员做的(IMO是国际气象组织和国际海事组织的简称。)，现在没机会开玩笑了。”
“怎么会？”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录音装置。每当有流星出现，我们都要说出流星的亮度、颜色、星座，然后……”
“我们什么都没带。怎么能记录呢？”黄健一不耐烦地说。
“是吗？”黄平伸出右手，摊开手掌，露出空空的手掌。“看看这个。”
“这不是你的爪子吗？没什么。”
“再看看吧。”黄平收起右手，用戒指猛地拉了拉左手，慢慢地张开了右手。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出现在他的手掌里。
“这是什么？怎么出来的？”黄健一很惊讶。
“微型录音装置，这叫魔术。”黄平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用来对付我老板的。”
“你一个工程师会变魔术？”
“无知？伟大的魔术师都懂工程！”黄平拿着小录音机，按下开关，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父子俩都捂住了耳朵。
“怎么这么大声！”黄健一皱起眉头。
“哈哈，东西虽小，声音挺大的。”黄平又按了几个按钮，以便关掉嚎叫的录音机。
“哇，又一个！你看！”黄健一指着天空说。
黄平抬头一看，一颗比刚才那颗亮得多的白色流星划过天空，足足跨越了五十度角的距离。在消失的瞬间，穹顶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轻微的爆裂声。
“火球！我赚了。”黄平高兴地说。
“好像有声音！”
“火球的爆裂声，火星大气密度很低，我们还隔着穹顶，都能听到声音，说明声音很大！”
“一个接一个！”黄健一再次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颗亮度相近的黄绿色流星从蛇夫座的辐射点出现，因为几乎与视线重合，看起来要慢很多。但它在最后一刻伸长了身体，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非常闪亮的光。
“那个地方还有东西！”黄健一指着流星刚刚出现的地方说。
\”流星的轨迹。\”黄平说，看着略带红色的云状物质。
“是流星燃烧后留下的物质吗？”
“对。”
“哦，我的天啊……”黄健一愣，然后又喊了一声：“哇，又来了一个！”
黄平看着新出现的流星，保持沉默。
“爸爸，你看！”
一颗白色流星再次照亮了夜空。
“爸爸！你还看不下去！”
“我在看。”
“一个接一个！这太亮了！”
又一颗白色流星划过天空，整个天空亮如白昼。穹顶里投出了人的影子，很多人很快被强光封闭。然后，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传来，人群尖叫着看着流星在消失的瞬间分裂成几个小碎片，慢慢消失。大地微微颤抖。
“这声音太大了！”黄健一用手捂住耳朵。
“儿子。”黄平说。
“为什么？”
“快跑。”
“什么？”黄健一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父亲——。他只是说，“跑？”
“我说快跑。”
“跑吗？奔跑.跑什么？”黄健一站着不动。
“傻小子，我他妈叫你跑！”黄平发疯似的跳起来，抱起黄建一。“跟我来……”
黄平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冲击波迅速席卷了整个穹顶。黄平和他的儿子突然感到震惊，倒在垫子上。穹顶的一个角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空气正疯狂地从缺口中喷涌而出，穹顶内部突然刮起了一阵强风。在缺口下，一团火焰隐隐发光，人们尖叫着逃向那里。
“怎么回事？”黄健一惊恐地问。
“站起来！快起来！”黄平又把他的儿子抱起来，跑向远处的圆顶密封门。“跟着我，不要回头！”
天空剧烈地闪耀着，无数条彩带从天空的一点划向大地，如同诸神的霹雳。穹顶里的人就像四散的绵羊，尖叫着奔向最近的密闭隔离门，隔离门与其他穹顶相连。
“爸爸，真的变成流星雨了！”黄建平吓得几乎哭了出来。
“闭嘴！我们太大了，不能死！”
蜂鸣器响了，收音机里传来一个急迫的女声：
“全体居民注意，全体居民注意！目前基地正在遭受大规模陨石雨袭击，初步判断为小行星碎片！请所有居民立即到中央穹顶集合！请立即在中央穹顶集合所有居民！”
“中央穹顶？太他妈远了！”黄平怒吼道。
“太远了，我们跑不动。”黄健一脸愁容瘫在地上。
“怂什么怂？是男的吗？”看到儿子的这种德行，黄平无可奈何，抱起他向中央穹顶跑去。
他们跟着人群穿过第一道密封门，进入6号穹顶。他们一进入这里，头顶就传来一声爆响。陨石直接撞在他们面前，撞到地面爆炸了。碎石夹杂着人体的碎片，像水花一样喷向天空，血雨夹杂着刀锋般的陨石碎片飞进人群，尖叫声此起彼伏。
黄平躲开了他儿子背后的弹坑，加速跑向最后一扇气密门。收音机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一次，她的声音颤抖了：
“全体居民注意，全体居民注意！由于能源系统故障，基地政府紧急决定在两分钟内关闭除中央穹顶之外的其他穹顶，所有穹顶之间的气密门都将关闭。每个穹顶的所有能量都将集中在中央穹顶，以保护主居住区的安全。请尽快疏散其他穹顶。两分钟后，气密门会准时关闭。”那个女人似乎突然哽咽了，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说道：
“愿主保佑你。”
二
“小子，你很幸运。我从不招生。今天我为你破例了。”
面对这个即将成为岳父的老人，岳浩文一点也不紧张。他从心里并不把他当长辈和岳父，对方在这方面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要求。此时的黄健一已经五十岁了，却邋遢得像个臭小子。他在办公室穿着一件棉白色背心，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叉。
“叔叔，真对不起。如果对你来说很难，就不要接受。”
“嘿，你小子！给你面子你还嫌弃我是不是？”
“哪敢？整个太阳系都知道你的名字。我怎么敢不喜欢你？是的，我想，我跟着你女儿，现在你破例招我做学生。那不是八卦吗？你不能一辈子失去诚信。”
“臭小子，还敢讽刺我！”黄健一脱下脚上的拖鞋，重重地砸在腿上。“别叫叔叔，叫爸爸，听见了吗？”
“好的，叔叔。”
“跟我来，是不是？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打一架！”
“爸爸，这是一所学校。我们在科学研究上合作。你不觉得我应该叫你老师吗？”
“行了，行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黄健一从身边的杂货铺里拿起厚厚的一叠打印纸，扔在桌子上。“把这些都看完。这些都是与重力彩虹项目有关的文件，然后去处理我昨天发给你的所有数据。完了来找我。”
“陀，我现在就去做。你还想要什么？”
“出门的时候把大堂的移动电源给我，啊，还有把这个垃圾带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徒弟？学技能前一定要打零工吗？”
“是啊，你小子会好看的！我必须惩罚你。”黄健一得意地摇着头，看上去像个当权的小混混。“好好学，小子！这一年的糟糕经历一塌糊涂，还有一件好事：真本事谁都能吃！”
岳浩文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黄健一的喊声：“把那几盒茶叶给超算中心的老刘。老人家就喜欢这样！”
干完杂活，岳浩文来到了科研楼外的广场，这里是采光良好的中央穹顶的核心。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发现它们的顺序乱七八糟。重力彩虹项目几乎是黄健一个人设计的。他故意采用了一套谁也看不懂的数学符号，垄断了项目的解释权，强迫组里十几个科研人员围着他转。而且两天前的晚上，黄健一在家里偷偷给他解释了那些符号的含义，使他勉强看懂了手里的文件。
岳浩文走到广场上的长椅上坐下，试图整理手中的文件顺序。重力彩虹项目没有得到各国政府和基地的支持，也不是官方计划。学术界对此极为冷嘲热讽，一文不值。一直以来，黄健一和他的团队都在努力说服各种私人公司给钱支持。只有这样，计划才能勉强执行。为了得到超算中心的计算时间，他们甚至不得不贿赂中心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个叫“老刘”的人。看着这些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岳浩文觉得很可笑。他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像二中病孩写的世界观框架。
一个女孩突然从长椅后面出现，抱住了他的脖子。
“和我爸怎么样了？”黄把脸贴在岳浩文的脸上，问道。
黄是黄健一的独生女。目前在读教育学博士，是岳浩文的未婚妻。
“超级好，我成了你爸的徒弟。”
“对，说明他想教你真本事！”
“哦，真的吗？我觉得他只是需要一个保姆。”
“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爸在年轻人眼里不好看，大家都怕他！他对你好，说明你已经阻止他了。”
“不是我能阻止他，是你爸把我当家人。”岳浩文看向别处，压低了声音。“你连这个都分不清。”
“那不是更好吗！他喜欢你。”
“被老流氓喜欢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嘿，嘿，至少他是我爸爸。不过，你这样说话是——.虽然他真的是个流氓。”
“你看，你自己也承认了。”
“我一直觉得他本质不坏，只是混的，而且……”说到这个声音，“他也喜欢性骚扰女生。”
“嗯？”
“她被学生举报过很多次，说他经常劫持石油，但每次都失败了。”
“这还叫本质不坏？”
“这只是我的感觉。你只有期待和他分一杯羹才能找到。但是.他真的被搞糊涂了。毕竟大家都叫他流氓。”
岳浩文一愣，马上明白了：“我差点忘了学霸这个词的本义，以为是学习特别好的意思。”
“嗯，学霸本意是学术界的小人，但两种意思其实都挺符合他的。他在大学确实是个学霸，成绩很优秀。据说他曾经乔装成老师来代课物理系。”
“那他现在怎么欺负人？除了性骚扰？”
“相当多，比如利用权威排挤同事，抢夺别人的研究经费，利用自己的权威迫使学术界拒绝接受别人的理论。啊，据说他有一次闯进一个老教授的讲堂，当着其他同学的面骂人，问候老教授所有的十八代祖宗。老人心脏病发作，被送到医院，最后不治身亡。”
“真是个混蛋！”岳浩文感叹道。
“我.我没有否认。你不必这么大声。太尴尬了。”
“好吧，我小声点。”岳浩文赶紧调低了音量。“你爸这么霸道，为什么还能混得这么好？”
“因为学术界离不开他，所以他的外号是‘赛道魔术师’，最擅长设计各种赛道。”
“他很好，我承认。重力彩虹，如此宏伟的计划，真的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这个名字是不是来自《万有引力之虹》这本书？”
“我不认为他读过这本书。如果他这样做，他肯定会讽刺。他讨厌后现代的东西。看看他喜欢什么：贝多芬、巴洛克、维克多雨果，所有古典的，甚至包括他研究天体力学的古典部分3354天文学和古典物理学。”
“哈哈，你爸好像看不起天体物理学家。”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和他争论。”
“嗯。”
“那我去找我爸，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黄拍了拍他的脸，站起来跑了。岳浩文摇摇头，继续整理文件。
半个月后，国际宇宙航行联合会和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在火星基地举行了年度合作会议。本来两个协会是没有关系的。这是特殊时期为了提高效率和减少资源消耗而采取的特殊措施。
作为重力彩虹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黄健一受邀向科学家和工程师介绍项目进展。然而，会议的大多数与会者是天体物理学家和航空航天工程师，以及一些非政府航空航天R&D机构的负责人。天体物理和轨道计算不是他们的专业领域。这意味着黄健一必须在每一个细节上从头开始。
黄健一显然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让他未来的女婿带头，代替他发言。
岳浩文正为此苦恼。他刚刚接触到这个计划的细节，许多问题还不清楚。由于这个原因，他不得不熬夜准备他的演讲。黄健怡像仙女一样舒服，听古典音乐，看芭蕾。他甚至玩电脑游戏。
好在演讲当天，黄健一还不忘出席，给了岳浩文一些面子，不然就太不像话了。岳浩文进入会场的时候，发布会已经开始很久了，很多参会者安静的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演讲者介绍自己的项目。只有黄健一没坐。他背着手在台前的角落里走来走去，像个小成功人士。他的穿着实在令人发指：一件半袖衬衫，一条黑色短裤，短裤下是浓密的腿毛。再往下，一双光脚拉着一双人字拖，打在地板上，发出哗啦声。岳浩文看着他，突然后悔参与了这个计划。
“下面请重力彩虹项目的设计者和负责人黄健一博士给我们介绍一下项目的进展情况。”随着一阵掌声，演讲者离开了，舞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黄健一一直在台下踱步。主持人环顾会场，但没有看到他。黄健一见岳浩文，朝他打了个手势，要岳浩文赶快上台。
岳浩文只好硬着头皮上台给主持人解释。主持人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从主席台上让开，让岳浩文站过去。
“我是引力彩虹项目的执行主任岳浩文。黄医生有些不便。我将代替他向你介绍项目的细节。”岳浩文对着话筒缓缓说道。
三
自那次接触以来，80年过去了。
八十年前，太阳系边缘突然出现一支外星舰队。舰队飞船的外形极其奇怪。它看起来像黄色和白色细长的竹竿，它的表面都是由硅酸盐。舰队的总质量达到了木星的两倍，它滑翔进入了内太阳系。
人们被这些不速之客吓坏了，对船队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在此之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行星际太空飞行时代，在木卫三、火星和月球上建立了大规模的定居点，过着舒适的生活。社会稳定，科技繁荣，经济发达。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但舰队的到来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块石头，在人类世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调查结果平淡无奇。除了它们是固体硅酸盐物体，唯一的例外是它们都发出强烈的无线电发射。进一步的研究表明，该舰队很可能起源于太阳系的发源地——星团M67，这表明它们可能与地球上的生命同源。这让很多人放心，他们甚至开着飞船降落在舰队里，建立定居点，尽情享乐，肆意狂欢。外星舰队已经成为一个活跃的游乐设施，一场巨大的危机即将来临，而人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当舰队即将接近地球时，月球研究基地的三名天文学家终于发现，外星舰队的目的是接回外星文明的流放个体，而那个个体一直蛰伏在地球内部！
于是，悲惨的一幕发生了。硅基生命个体破壳而出，重回外星舰队的怀抱，而地球就像一个被掏空的鸡蛋，只剩下空空的蛋壳，蜷缩成一团黑色的碎片。
地球上的人类几乎都灭亡了，舰队里喝酒玩乐的人也逃不出魔掌。人类人口只剩下150万人。面对无望的太阳系，有人铤而走险，走上了一条极其大胆的道路：他们决定向外星飞船表面进发，跟随外星舰队，离开太阳系。有60万人选择在太阳系生存。他们大多是想家的平民，社会的精英们几乎都选择逃离。
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外星舰队的质量巨大，它们的引力已经严重破坏了太阳系的稳定。木星的四颗大卫星只剩下两颗了。木卫一落入罗氏极限分崩离析。木卫四摆脱木星的引力场，成为一颗行星。小行星带的天体受扰动最大，谷神星、灶神星、谷神星的轨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引发了连锁反应，导致更多的小行星轨道发生突变。
于是，时隔40亿年，在重轰炸期(约40亿年前，太阳系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小天体撞击事件。月球上的大多数环形山都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这可能与木星等巨行星的轨道变化有关。)再次来到太阳系。无数小天体在太阳系中横冲直撞，像飞来的流弹，随意轰击星球表面。
大行星的轨道也在慢慢变化：火星轨道的倾角不断变大，达到六度之多；金星的轨道变得狭长，远日点超越了原来的地球轨道；水星离太阳更近，绕太阳公转周期从88天缩短到64天。现在，任何一个50年前来到太阳系的人类都不会认出这是人类的故乡，3354。这里更像是星际战争的战场，碎片乱飞，岩浆乱飞，充满了混乱的绝望。
但人类的坚韧也是意料之外的。太阳系的人类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呈爆炸式增长，短短30年间从60万增加到300万。随着科学的重新发展，殖民建筑技术取得了飞速的进步。人们采取类似游牧的方式，通过不断移动来躲避行星表面小天体的攻击。同时，人类还建立了覆盖木星轨道内整个区域的预警信息网络。所有人类据点都装有监控雷达，24小时监控那些幽灵般的小天体碎片。
不幸的是，这张巨网仍有漏洞，40年前发生的两次大灾难就是例证。人类在火星上的据点两次遭到小天体袭击：第一次是直径540米的小行星，袭击了人类在火星南半球的据点，导致当地居民全部遇难；第二次就发生在三年后，同一颗小行星的碎片袭击了北半球的殖民地，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两大灾难提醒我们，仅靠监测网络和游牧生活方式是治标不治本的。而且……”岳浩文看着台下。很多参与者都昏昏欲睡，没睡着的都在精神挣扎。他不禁对自己的演讲水平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我们即将面临一场我们无法避免的更大灾难。即使我们有监控网络，也无法有效避免它的发生。”
在他身后，幻灯片从一串文字描述变成了整个太阳系的纵向剖面图。“我们目前面临的小天体攻击大多来自太阳系内部。它们大多是小行星、陨石和大行星的游离碎片。我们把这一切称为‘第一波高峰’，这是小天体攻击在重轰炸期之后的第一个高潮。这个高峰渐渐过去了，我们在监控网络的帮助下，设法活了下来。但接下来发生的将是我们无法应对的事件：柯伊伯带的天体将大规模涌入内太阳系。甚至最保守的估计也有几万只！”
参与者仍然无精打采。他们知道这个计划很久了，很少有人对它感兴趣。岳浩文无奈，继续道：“这些天体和小行星不一样。大部分都是小冰体，也就是传说中的‘脏雪球’。这意味着它们进入内太阳系后更有可能分裂和解体，这将使我们面临的危机比以往更加严峻。由于木星轨道共振造成的小行星带的空隙，类似于科特伍德的环缝，由于木星公转的引力影响，这些区域几乎没有小行星。这种类似的环缝也出现在柯伊伯带，但原因不是木星的引力扰动，而是海王星带来的轨道共振。)结构存在，我们面对的小天体入侵密度就会不均匀，各向异性，即使是顶级的超级计算机也无法应对如此复杂的情况。
“但这还不是灾难的高潮。柯伊伯带天体入侵6年后，奥尔特云的小天体也会入侵太阳系内部。柯伊伯带只是黄道带附近的一个小天体云，而奥尔特云是球形的，环绕着整个太阳系，这意味着攻击将来自四面八方！由于奥尔特云离我们很远，天体积累的引力势能更大，这将使它们到达内太阳系的速度比另外两个有峰的小天体快得多，其功率也会大大增加。届时，整个太阳系将被无死角的全方位轰炸，人类将无处可藏，只有灭绝的命运。
“对于第二波高峰，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我们的时间太短，只剩两年时间，而且柯伊伯带天体距离太阳较近，初速度高，难以实施大规模变轨。但是第三波，各位，我们可以把它消灭在摇篮里！只要奥尔特云小天体的速度方向稍有变化，它们到达时就能避开我们，而这正是我们的计划要做的。我们希望你能……”
“行了行了，废话太多了！下去。”黄健一突然忍不住在台下大喊。观众惊讶地看着他。很少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人。即使他们知道，也可能以为他是清洁工。
岳浩文尴尬得不得不下台。黄健一跳上舞台，走到麦克风前，大声说：“总之只有一个：你真没用，你做的那些破事都没意义，最后你死定了！”
这句话一出，底下一阵骚动。他的话得罪了航天和天文两个学术界的所有人。
“你真没用。她是个如狼似虎的少妇，你们却是一群小白脸学生。一件都满足不了她。”他公然大谈荤段子，“人家主动，你被动，人家饿着肚子吃饭，你伸腿等着，你多贱啊！”
观众彻底被激怒了，骚动瞬间升级。许多人站起来对他大喊，不停地咒骂，“滚开！”像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
“你在说什么？”岳浩文在台下冲着他喊。
黄健一完全无视这一切，继续说道，“重力彩虹项目的诞生就是为了弥补你的不足。人们总说你改变不了环境，你只能改变自己。在我看来，你们这些试图发展监控网络的人都是这样的人。但我不是，我决心改变环境！”
他指着幻灯片说：“我们将把整个太阳系变成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几乎所有的天体上设置一个控制站，调节天体的速度和动能。根据我的计算，它们会逐渐依次自爆，慢慢调整天体的轨道。内太阳系天体引力分布的变化，最终会影响奥尔特云中的天体。结果第三波高峰永远不会来了！”
混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磁性的声音，不同于随处可见的谩骂。那是一个客观的声音：“黄博士，你要知道，太阳系本质上是一个复杂的N体系统，理论上我们无法准确描述它的运行。”
黄健一看着他。那是一个年轻人，皮肤黝黑，短发，戴着一副眼镜，身材魁梧。
“说得好，黑鬼，继续说。”
这一言论让骚乱再次升级，许多人从座位上走下来，指着他大声咒骂。“人渣！”“种族主义者！”
但反而当事人很淡定，一点都不在乎。这位黑人科学家继续说道，“那样的话，你应该知道，即使你能通过数值方法得到一些稳定的解，只要在调整过程中出现一丝一毫的误差，你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N的混乱会把误差无限放大，最后的结果会完全偏离你的预期。”
“很好，你是一个理性的人。不像这些猪，只会叫。”黄健一点点头。“你是对的，但这个问题早就被我解决了。方法很简单：同步计算。”
“同步计算？”
“让计算机24小时计算，根据最新观测报告随时调整计划细节，改变控制站位置和爆炸威力。”
“你是说，像天气预报那样？”
“是的。你不能准确预测一个月的天气，但你可以预测一天的天气。其实我的计划是由微观和宏观组成的：宏观上，我要提前预测计划的总体方向，并为其设定最终目标。之后具体细节由电脑随时调整。就像气候和气象的区别，一个是宏观长期，一个是微观短期。”
“我明白了。”黑人点点头。“他不愧是一个‘赛道魔术师’，能够实际控制如此复杂的过程。”
岳浩文看着几乎冲上讲台的人群，怀疑这黑衣人是不是学过相声，能把黄健一抱得这么狠。
“这就对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重轰炸时期的重现。如果上帝没有打翻盘子，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参加这个游戏。”黄健一走到舞台边缘，一脚踢翻了一名试图爬上讲台的男子。那个人刚才在骂人。他踮起脚尖，重新穿上那双差点飞出去了的拖鞋，然后指着整个会场喊道：“这是你们这些蠢货永远出不来的东西。现在人类危机四伏，你还有心思研究那些关于疏散星团的无聊东西！其他文明呢？与我们无关！M67集群可以为所欲为。我们都会死。你还在喊什么好奇和探索？呸！”他张开双臂，傲慢地宣称，“只有融入混沌，才能活下去。先生们，魔术开始了！”
四
“你太忘恩负义了。你得罪了所有观众，最后却让我给你擦屁股。”
岳浩文满腹牢骚。他正在黄健一的办公室里向岳父诉苦。
“走，走，走开，我忙着呢。”黄健一低头看着数据。
“你为什么一定要奚落人家？你手下的人惹你了？”
“他们的存在让我很恼火。”黄健一抬起头。“什么，你也想和他们在一起？”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岳浩文连忙否认。
“安静点！”
突然，有人敲门。岳浩文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正是那个黑衣女子。
“你是？”岳浩文惊讶地问道。
\”这是黄医生的办公室吗？\”黑衣男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岳浩文。\”西蒙莱斯利博士，木卫三小天体研究中心.\”
“让他进来。”黄健一的声音传来。
西蒙走进办公室，环顾四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混乱，甚至有序。他以为黄健一这种人肯定是不会管办公室的。事实上，他是对的。之前办公室确实很乱，但是他不知道最近这里有个男保姆。
“我能为你做什么？”岳浩文问道。
“我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想和你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我在会上已经说了我需要说的和能说的一切。\”黄健一俯下身，道：“其余都是机密，只有计划参与者才能知道详情。”
“那你觉得呢，我能加入吗？”
“你？”岳浩文很迷茫。
“你没有工作？”黄健一问。
“当然，我还主持着一个研究小组，其目标是勘测天空，确定特洛伊小行星的轨道。”突然，黑人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但那只是个幌子。我们是一个由私人财团支持的研究小组。真正的目标是设计新一代的结算设施。\”
“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吗？这不是浪费精力吗？”
“都这个年代了，电脑调查天空去了。我们根本不需要管它。”
“私人财团……”黄建义坐直了身子，“有意思！也就是说你这次来开会是不是你老板的意思？”
“是的，老板让我直呼你的名字，他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从个人角度来说，老板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从大的方面来说，稳定的环境也有利于未来财团的发展。”
“这就是你给他敬酒的原因。”岳浩文认为，他认为这是一种自虐体质。
“我明白了。”黄健一站起来，伸出右手握住西蒙的左手。“很好！批准了就可以加入了。你们全团都可以加入！”黄健一突然同意了。
“喂，喂，怎么这么快！”岳浩文急忙打断他，“写检讨？面试怎么办？我想加入的时候你可不怎么高兴！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啊，我是真的看上他的钱了！”黄健一居然承认了。面对西蒙，他很诚恳地说：“我们这一行最缺的就是钱。为了那点钱，你不仅要在一群外行面前搓着嘴，打散了告诉他们，还要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赶上乞讨了。”
“我明白。”西蒙点点头。
“你老板想见我？我随时都可以去。”这时，他双手握住西蒙的右手。
“暂时没有。他委托我所有这些事情。”
“大气！”黄健一伸出大拇指称赞道，“我喜欢和大气的人交往。我老板信任你，也说明你能力超群。和你一起工作我就放心了！”
“你需要多少钱？”
“让我看看……”黄健一放开西蒙，低下了头，思忖着。一般人会以为他在计算计划的开支，但岳浩文知道，他在琢磨狮子怎么开口。
“五百万能量币。”黄健一抬头说道。
“我们给你1000万。”西蒙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两个星期后，我会带着小组的所有成员来看你。”
“办公室在哪里？”
“我们会在你们那边再建一个穹顶，专门用于策划相关活动。”
“好，太好了！真心感谢，我们会有很大的合作！”
“请把计划和报告的详细内容发到我的邮箱里。就算我们正式开始合作，到时候我会把协议发给你。”
“嗯，没问题。”黄健一拍了拍站在身旁的岳浩文。\”我的助手会处理这些事情。\”
“那就这样吧。我现在要走了。”
西蒙走出办公室，留下目瞪口呆的岳浩文和喜形于色的黄健一。
“这一波赚大了，我再也不给那些小青年讲课了。”黄健一非常高兴。他马上打开电脑，准备写辞呈辞去大学教职。
两周后，西蒙的团队出发去了火星基地。六艘客轮，四艘货船，满载着人和物资，降落在中央穹顶3354旁边的空地上，这里是原6号穹顶的旧址，现在已经变成了停机坪。
飞船的乘员都出来了，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人。货船的舱口盖被打开，大块的穹顶部件从里面被运了出来。工人们很快开始了组装的准备工作，他们看起来非常熟练。各种装卸器械掉落，中央穹顶附近瞬间变成了工地。人们戴着氧气面罩，穿着简单的宇航服，努力工作。
中央穹顶内，黄健一和岳浩文见证了外面的一切。
“这是他妈的私人财团？”岳浩文因害怕这场战斗而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货，这些人得有多有钱？”
“什么私人财团。”黄健一笑着说。他早就注意到飞船上有一个蓝色的印迹，似乎是一个标志，但此时图案被抹掉了，只留下一条淡蓝色的划痕。他指着小道小声说：“联合国！”
五
黄健一被封为“赛道魔术师”绝非偶然。早在十八九岁的时候，他就对复杂的赛道表现出了惊人的控制力。当他周围的学生都在用GMAT、PyKEP等工具时，他却直接用底层软件编写自己的程序进行设计。真正让他出名的是他设计的黄的转移轨道。二十七岁时，一艘载人飞船因为故障被困在地球残骸附近。失去动力的飞船被混乱的地球碎片包围，情况极其危险。然而，没有一家救援公司愿意伸出援手，派一艘飞船去迎接他们。原因很简单：那里太危险了。碎片不仅没有眼睛，而且碎片附近奇怪的引力场会让大多数航天器AI精神错乱。
就在大家都很无奈，觉得剧组只能等死的时候，黄健一大显身手了。他声称只需要极小的动力就可以改变飞船的速度方向，使其自动脱离残骸区域。
没有人相信这一切能够实现，援助机构也不理会他的话。不得已，黄健一只能在媒体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要求飞船的机组人员单独联系他。不想坐以待毙的机组人员很快找到了他，按照他的指示，像挤牙膏一样，用飞船最后一点动力，朝着黄健一说的方向变轨。
奇迹发生了。虽然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但飞船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惊人滑行后，真的冲出了残骸区。黄健一夜成名，“轨道魔术师”的名声在——年响彻整个太阳系。这是他自己的名字，人们也确实接受了。
他不喜欢魔术。至少在他十一岁之前，他认为魔术只是一个把戏，只是一个公开合法的骗局。
“全体居民注意，全体居民注意！由于能源系统故障，基地政府紧急研究决定，基地将在两分钟内关闭除中央穹顶外的其他穹顶……”
黄平抱着他的儿子，跑向6号穹顶和中央穹顶之间的气密门，这是最后一道门，通过这道门他们是安全的。
然而，他们和门口之间有密集的人群，其他穹顶的人群几乎挤爆了第6个穹顶。黄平跑了几次，失去了大步流星的空间。
“怎么这么多人……”黄健一颤抖着说。
“闭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分多钟过去了。随着父子二人艰难前行，黄平逐渐变得狂躁起来。他用手拨开人群，周围的人被他推倒在地，包括几个老人。
最后五十秒，他们终于到了密封门附近，也是车流量最大的地方。
“我挤不动了！”黄平不耐烦地喊道。他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布满血丝，筋疲力尽。
他放下黄健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密封门的方向，人与人之间没有缝隙，看起来就像一大群蚂蚁在筑巢。密封门的通道原本很宽敞，一次可以通过四五个人，现在看起来好窄。前进是不可能的，除非它们能长出翅膀飞过去。
没希望了。他们会被困在这里。
无声无息中，中央穹顶突然闪现3354号灯，这是部署在中央穹顶顶部的快速反应武器。它能以惊人的速度粉碎入侵部队的小碎片，是保护中央穹顶的独特杀手锏。
那是一个只有中央穹顶才有的装置，启动它需要很大的能量，显然是从其他穹顶汲取的。六号穹顶突然变暗，能量系统正在关闭，很快这里连氧气都会耗尽。只要那扇门关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人们绝望地哭着，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只有中心的那些家伙才能活下去。
他们是壁虎的尾巴，棋盘上的棋子，在危机时刻被无情抛弃。
黄平看着那些无声的闪光，突然对黄建一说道：
“孩子，你还想看魔术吗？”
黄健一根本不想看魔术。他被即将到来的死亡吓坏了。“我们不是要跑吗？”
“捂住耳朵。”
“但是……”
“干吧。”
黄健一只好用手捂住耳朵，周围的尖叫声瞬间消失。黄平从口袋里拿出黑色录音机。如此不起眼，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么小的一件事。
黄平打开开关，按了几个按钮，对着它说了些什么。
“好了，把手放下。”黄平拍了拍黄建一的额头，后者放下了手。
“你知道魔术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黄健一摇了摇头。
“最关键的一点不是你的动作一定要完美无瑕，而是你要制造一个诱饵来分散观众对你真正目标的注意力。”
黄平说着，突然走上前去，把小录音机朝气密门的方向扔了出去。在那里，人们的头像虫子一样扭曲，令人作呕。
“它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来自身边的男人。黄健一惊讶地意识到，这是记录仪从气密门方向发出的声音3354。
“它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一名中年妇女突然尖叫一声，从密闭的门往反方向跑去。
“它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人群吓得胡乱散开，有几个人摔倒了，但后面跟着的其他人没有停下来，而是从他们头上跨了过去。
气密门下面出现了一个空间。
还剩十秒钟。
害怕羊群向他们扑来，黄健一慌乱地抱住父亲的腿，准备随波逐流。但是黄平猛地把他拉起来，举过头顶。
“爸爸？”
“记住，魔术师不在乎过程，他们只看重结果。打死几只鸟，压死几只兔子，很正常。”他突然笑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黄平用尽全力将黄健一扔向密封门。黄健一的眼睛一直看着父亲。在投掷的一瞬间，黄平被人群扑倒在地。
“它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黄健一重重地摔在地上，脚下的密闭门紧紧关闭。人群的尖叫声很快消失了，只剩下震颤的隆隆声。那是快速反应武器连续开火产生的震动。
黄健一挣扎着爬起来，手摸着那个小黑东西，还在扯着嗓子喊。他关上它，中央穹顶在他头上闪烁。
黄健一站起来，趴在气密门的小窗户上往外看。烟、火、血，像另一个世界，在窗的另一端晃动。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身赤红，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看气密门。
黄健一沉默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那人背对着他，眼前是一片无尽的地狱。四道耀眼的闪光从前方向他袭来。
突然，他伸出右臂，右手放在胸前，然后躬身向舞台谢幕。
他消失在火焰中。
六
“真没想到你会发现。”西蒙沮丧地说。
“这说明你们工人工作不仔细，明显的痕迹没有清除。”黄健一得意地说：“你怎么能保密呢？不如公之于众。”
“红姐，你的计划完成了。支持你就是反对整个科研圈。只要那些科学家向人民解释，全人类都会反对你。”
“太酷了！”黄健一也没在意。“我被别人骂惯了。最好是活泼的。”
“你受得了，我们受不了。既然联合国刚刚向联合政府迈出了第一步，它就不能失去已经积累起来的威望。”
“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
“联合国也想赚钱？你当时说你的老板从事殖民地设施的研发。”
“我们确实在从事殖民地设施的研发，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西蒙放低了声音。\”如果你能保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细节.\”
“我先要求‘检查’。你先告诉我，我视情况决定是否保密。”
“不要无理取闹。”
“笑话！你见过比我更通情达理的人吗？我是最讲道理的。如果你背着人类偷偷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我不能置之不理。”
西蒙有点冷笑。他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博爱，还能想到全人类。“我们是联合国，身后是各国前政府，不可能做出危害人民的事情。”
“但是你提到的政府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地球已经变成了咖啡地。”
“没有了物理边界，许多争端就不复存在了。现在，我们正在保护整个人类。”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套路！”黄健一变得不耐烦了。“牺牲一小部分，拯救一大部分，对吗？你总把这叫做‘捍卫全人类的生存权’，实质上是在不断地杀人。你们从四十年前就开始实施这个了。”
“你是说火星上那两次灾难？”
“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灾难。”黄健一盯着西蒙的眼睛说：“我父亲死于第二次袭击。”
“对此我深感抱歉，黄医生，但你不会想说你父亲的死是我们的责任吧？”
“不是吗？”
“医生，这在当时真的是无奈之举。据我所知，当时火星基地的情况极其危险，我们必须优先保护中央穹顶的安全。如你所知，大多数火星居民住在中央穹顶。其他圆顶大多是商业、科研、休闲用途，人口很少。我们不能冒险牺牲中央穹顶来保护这些小穹顶。”
“姑且相信吧。总之，他是极少数被以小换大的伟大精神毁掉的人。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场景。”
“我明白了。你讨厌这种行为。”西蒙点点头。“嗯，黄博士，我想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保证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好吧，我相信你。”黄健一点点头。“那我就答应你的条件，我会保守秘密。”
西蒙带着黄健一走进巨大的指挥车，这是联合国为工程建设设计的便捷交通工具。在紧急情况下，可以起到战时指挥作用。西蒙关上车门，打开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一份绝密文件。
“这是什么？”黄健一看着屏幕，疑惑地问道。
\”未公开的秘密视频文件，发送时已加密.\”
画面中，一群穿着宇航服的人正在一片粗糙的黄白色土地上慢慢行走。他们正在搭建一系列脚手架，看起来像是在建一栋楼。
“这是来自外星舰队？”黄健一惊讶地问。
“是的，这是来自另一半人类的信号。与大多数发送的文件不同，该文件加密复杂。人类舰队一直和我们保持联系，虽然联系时断时续。他们很清楚我们的顾虑，不会向民众宣传那里的生活有多好，生活有多舒适。事实上，他们最近很少主动向我们的世界发送信息。”
“我很少看新闻。这些人在干什么？”
\”建造一个新的冬眠设施.\”
“冬眠设施？”
“这是一个教学视频。它的目的是教我们太阳系的人类如何建造一个坚固的堡垒，可以容纳我们自己冬眠几百年。”西蒙淡淡地说。
“这不是你开发的产品吧？”
“没错。我们不是‘开发’，而是实验，或者说是完成预定的课程任务。”
\”看来我们的技术水平和他们的差距很大.\”
“非常大，非常大。”
黄健一看着西蒙心烦意乱的样子，慢慢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他冷笑道。“原来如此！我一直在到处宣传重轰炸三峰，你无动于衷，因为你觉得这是出自一个人渣之口，他说的一切一定是为了他自己，绝不是出于好心。而当他们发给你同样的结果时，你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承认你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天才。”西蒙惨然一笑。“你猜对了。他们之所以不给我们发其他技术，而优先给我们发冬眠技术，是因为他们发现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这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他们认为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冬眠，所以更先进的冬眠设施才是我们最迫切需要的，其他技术也不得不为此让步。联合国一直在秘密做的事情，就是试图将太阳系中的人类隐藏在星球地壳之下，避免灾难降临时的这种惨烈轰炸。”
“这远不可靠。第三个高峰的到来会让所有的星球变成一片火海，撞击的冲击力会到达星球的中心。就像月球形成的时候，3354集体冬眠是死路一条！”
“他们和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
“你在希望，我给你第二条出路。”
“是的，重力彩虹计划给了我们一线生机。我们不得不求助于你，黄博士。你的计划现在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将全力支持你。”
“很好。然后——”黄健一伸出右手，“带钱来！”
“我们当然会提供经费，但是我们的经费是提供给整个课题组的。”
“什么意思？”
西蒙笑了。“黄博士，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以前做过的事吗？你以推进计划为借口，四处巴结，拿了两三百万的能源费，但真正投入计划的只有一百万，剩下的钱都被自己拿走了。你在海卫一上建立了私人会馆，从私人公司手中买下了一大片适合开发的土地，尤其是大喷泉附近极具旅游价值的圆形区域。不得不说，你挪用资金的能力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西蒙的语调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博士，我们的基金是用来拯救人类世界的，不是给你自己享用的。所以为了防止你挪用这笔救命钱，我们会成立财务审计小组，对计划支出进行监督。”
黄健一眼神阴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西蒙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似乎想把他的表情印在脑子里。
“我明白了。我就一步一步来。”
“我们对此表示怀疑。面对近在咫尺的1000万能量币，你真的会忍住吗？”
“那你还想干什么？让我又瞎又聋，然后把我关起来？”
“所以，我们决定——，”西蒙最后说，“给你提供一笔便宜的钱：两百万能量币。”
“这是真的吗？”黄健一是惊喜。
“绝对可以。我们对你只有两个要求：推进计划，并保守秘密。”
“肯定！”黄健一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用食指指着天空说：“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管是舰队送来的文件还是你给我的钱。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女儿！我要是说出来，就让陨石打死我吧！”
七
“一个人给你钱？”岳浩文大吃一惊。
“是的，联合国答应单独给我两百万元，作为对我非凡天才的奖励。”
“这真的很奇怪。”
“小子，我告诉过你，这年头，能饿死就饿死。”黄健一翘着二郎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用手指点了点肩膀，岳浩文立刻明白了。他迅速走到他身后，按摩他的肩膀。
办公室里，微弱的音乐一直在持续。立体声音响上播放的是巴赫的D小调双小提琴协奏曲。岳浩文很难想象黄健一这样的人会听这样的曲子。
“小子，你要走吗？”黄健一一边闭着眼睛欣赏一边问。
“爸爸，你要赶我走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太阳系，留在外星舰队上？”
“去外星舰队？”岳浩文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现在离我们有几千个天文单位。他们怎样才能到达那里？”
“六千四百个天文单位，0.1光年。”
“也是！
远了，我们的行星际宇航技术能到达的最远载人距离只有三百天文单位，而且还要耗费大量能源。根本不可能过去。”
“这点我当然知道。”黄建义厚着嗓子说，“我只是问你主观上想不想去。”
“当然想啊，能不想吗？那地方多好，日子舒坦，不用经常搬家，科学技术还发达。”岳浩文说，他的回答其实根本没走脑子。
“可惜呀，咱们想过去，人家却不想回来。”黄建义说。
“傻子才会回来。是个地方就比太阳系好。”岳浩文呵呵一笑。
“的确，舰队里的生活比我们这边好多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傻帽铤而走险，想要强行飞过去。”
“强行飞过去？”
“第二波高峰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黄建义仍然闭着眼，“这次高峰我们还能熬过去，但第三波就不可能了。当奥尔特云小天体入侵我们的时候，最坚固的堡垒也会被攻破，在那种情况下，人们很可能会在绝望中丧失理智，哪怕飞蛾扑火也要试着飞到舰队那边。”
“这……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
“放心，不会有第三波了。只要计划正常进行，所有奥尔特云小天体都会躲开内太阳系，变成一个个长周期彗星。”
“黄博士，包裹！”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科技那么发达，居然还没有隔空传物的技术。”黄建义睁开眼，“开门，给我拿进来。”
岳浩文打开门，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人站在外边，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岳浩文替黄建义签收了它，关上门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岳浩文问。
“不知道，打开看看。”黄建义随口说。
岳浩文小心地拆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大罐千纸鹤，还有一封信。
“您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岳浩文拿起透明罐子和信封，递给黄建义。
“什么破玩意？”黄建义把罐子放在一边，打开了信封。“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小情侣么？”
他看着信纸上的文字，忽然愣住了。
“爸，上边写的啥？”岳浩文凑过去，盯着信看了看。上边是一行清秀的文字：
黄博士：
信息时代，想要偷偷做好事是很难的，即便对您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也是一样。您放心，我们不会透露您的信息，我们只会对孩子们说，是一位热心的老爷爷给他们捐赠了漂亮的房子。这是孩子们给您的礼物，他们对您的帮助感激不尽。
威廉·拉塞尔孤儿院
爱娃·鲁伯特
岳浩文怀疑自己看错了，正打算重头看一遍，黄建义却一把撕碎了它。
“送快递的人是傻逼吗？”他一把把碎屑扔进了垃圾桶里，“别人的包裹往我这儿送，还是那么蠢的东西！我要是看见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他站起身，拿起罐子往地上摔去。罐子是塑料的，并没有碎，这和他设想的结果不同。他气急败坏地用脚踩着罐子，终于把它踩瘪了，五颜六色的纸鹤贴成一团，就像一块块彩色的口香糖。
“老爷爷？呸！”他朝地面吐了一口口水。
“爸，这是……”
“你给我滚，滚出去！”黄建义指着门外，眼神凶恶异常，“你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老子他妈打断你的腿。滚！”
岳浩文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办公室只剩下了黄建义一人，他不安地原地转着圈，内心烦躁无比。良久，他渐渐感到有些无力，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音乐已经停止，四周安静了下来。他缓缓拉开桌子前的抽屉，拿出角落里的一个小盒，打开，里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物体。
一个微型录音器。
黄建义拿起录音器，仔细端详着，正如几十年来经常做的那样。
“魔术怎么这么难。”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
八
两年后，木卫三基地。
引力之虹计划的主基地位于火星，设施完善，可以进行远程操控，但黄建义还是坚持要来到这里进行指挥。他完全不害怕可能发生的意外，对自己抱有绝对的自信。而他的同事们就不同了，尤其是联合国的辅助人员，大都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他，觉得他简直是个不要命的自大狂。黄建义说，引力之虹计划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年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七天重要。他必须近距离观看这场伟大的盛况，否则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才智。
柯伊伯带天体，已经侵入了土星轨道，正快速向木星轨道扑来，其中甚至包括人类的老朋友——冥王星。严格地说，冥王星并不完全是自己闯进来的，而是在黄建义的操作下，有目的性地被人为改变了轨道。
西蒙环顾着操控室，内心十分不安。他现在实际上是引力之虹计划的二号负责人，相当于一位后勤部长。计划被联合国介入后的这两年，是他人生中最忙碌的两年。不仅要天天筹划组员们的衣食住行，还要周旋于媒体和科研界，让他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计划上。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难以长期进行一项没有回报的工作，这就是为何相比学习，更多的人喜欢打游戏。身心俱疲的他此时也急需收获一次丰厚的回报，为他打入一针强心剂。
对西蒙来说，黄建义的计划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根本没人能够监督他是不是在计划的细节上动了手脚。好在联合国马上就可以看清黄建义的本来面目，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无耻的骗子，还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天才——抑或两者都是。
“再检查一遍，有没有异常！我们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了！”黄建义在操控室里走来走去，对坐在屏幕前的操控员们喊着。他要负责轨道操控的具体实施，还要负责在危机发生时随机应变。
操控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对年轻的夫妇走了进来。
“爸，我们来了！”岳浩文拉着黄小萌的手，走到黄建义跟前。
“找个地方坐着吧，今天没你们什么事儿，看热闹就行。”
“不对吧？你不是说要我时刻准备联系……”
“让你坐着你就坐着，别废话！”黄建义赶忙打断他的话，用余光看了一眼西蒙。
岳浩文懵懵懂懂，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只得遵照指示跟妻子坐在角落里。
“我爸要你干什么？”黄小萌小声问道。
“时刻准备和火星的超算中心联系。”岳浩文说。
“RL阵列？”
“对。联合国几乎买下了它，它是全太阳系计算能力最强大的超级计算机，太阳系里的所有计算机加到一起都达不到它的水平。”岳浩文解释道，“联合国介入计划之前，我们的全部计算也都是由它进行的，可惜那个时候我们抢不到多少计算时间，因为我们的经费不够。”
“我知道，所以我爸动不动就请那个叫老刘的人吃饭，泡温泉。”
“对，他是负责人，也是个老流氓。因为你爸跟他臭味相投，所以我们才能拿到点份额。如果没有RL，引力之虹计划就无法完成同步计算，也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不得不说，你爸这方面立了大功。”
“哎，我还一想要一点计算时间呢，没想到却被我爸垄断了。”
“你？你不是研究教育学的吗？要计算时间干啥？”
“你以为教育学就不需要数据处理了吗？我的研究方向就是计算教育学，用大数据分析受教育群体的各种特征。”黄小萌说着，凑到他耳朵边耳语道，“别跟我爸说哦。”
“为什么？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知道了，就一定会大笔一挥，给我拨出一份计算时间来。”
“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要自己去申请，以一个普通研究人员的方式。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或者用你的话说，是一根筋，如果都像我爸那样钻空子的话，这个社会只会越来越糟糕。”黄小萌低着头，摆动着双脚，“我不要我爸帮忙，我要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她真是太天真了，岳浩文想。但正是因为她的天真单纯，他才会喜欢上她。可能本质上他也不是多成熟的人吧。
“博士，还有五分钟。”操控员说。
“发K6。”黄建义说。
“K6准备。倒计时300秒。”
此刻，木卫三和火星上的人们，都在仰望着如拱顶般的星空，亘古不变的它，此时被一道灿烂的银光分成了两半。
那不是银河，而是更近的某种物体——应该说，是某些物体。如果人们用望远镜观察银色光带，会看到那是一颗颗黄绿色、银白色的晕状光点，如蜜蜂般密密麻麻地排布在一起。
这是人类历史上，甚至是生命历史上，从未被注目过的辉煌景象：无数的彗星，正从黄道带的各个方向，涌向内太阳系。
柯伊伯带天体大都富含冰质，含水量甚至可高达百分之五十。这些大小不一的脏雪球，在远离太阳的海王星轨道外，姑且还算稳定。但一旦它们靠近太阳，阳光的热量就将发挥威力，将水冰升华成气态。于是，一颗颗小天体披头散发，拉开尾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扫帚星。
“发K2。”黄建义说。
“K2准备，倒计时200秒。”
在距离木星30万千米处，一颗粉灰色的天体正在迅速靠近过来。它的表面升起隆隆白雾，岩石正在无声地炸裂着。一道道深邃的沟壑出现在了它的表面，有的甚至直达它的中心。
冥王星，曾被认为是太阳系最外层的行星，此刻却以一颗巨型彗星的身份出现在了木星身旁。
“摄动信息加载，微定轨开始。”黄建义指挥着。
一声声提示音迅速响起，整个操控室顿时嘈杂起来。
“形状摄动，加载完成！”
“气体阻尼摄动，加载成功！面质量比7.23！”
“光压摄动，加载完成！”
“坐标附加摄动，delta外极值修正，加载完成！”
“这是最后的摄动修正了。”岳浩文小声对妻子说。
“加载HPOP高精度轨道生成函数，S-STK联合分析模块启动！”黄建义双手撑在大屏幕前，紧紧盯着屏幕上冥王星的轨道根数。“a值偏差太大了！径向微调！”
“明白，径向微调开始。”
冥王星的侧面，一连串的爆炸将碎石喷向太空，径向调控站准确地爆炸，对轨道进行了最后的调整。
黄小萌看着大屏幕上眼花缭乱的各种参数，感觉头都要炸了。“他居然都能看懂……好可怕。”
“你爸平时不正经，但一旦到了他的领域，他就是神。”岳浩文淡淡地说。
西蒙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努力调整着呼吸。他深知此次行动的重要性：他们要让冥王星近距离掠过木星，夺取木星的动量，进而让木星减速。这是整个引力之虹计划中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一步。木星质量占到太阳系行星总质量的近一半，木星轨道的轻微变化，都将深刻影响全体太阳系行星的质量分布。由于木星的质量过大，想变动它的轨道是极其困难的，他们不得不借助其他行星和矮行星的力量，来驯服这头怪兽。
木星一直是保护地球的主力军，它那强大的引力场为地球拦截了无数从外太阳系飞来的小天体，使得曾经的地球得以保有勃勃生机，安稳地度过数亿年的时光。但现在，地球已经消失，月球也伤痕累累，四散的人类需要更切实的保护。人们需要它更加努力地工作；人们要它像磁铁一样吸附掉所有危险的小天体。
为此，人们不惜将朱庇特拉下神坛。
“距离20万千米，‘冲刺’轨道！”一个女操控员喊道。
操控员们放松了下来，纷纷活动起手脚。他们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冥王星轨道的调整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冥王星将继续向前冲刺，从距离木星不足3万千米的地方高速掠过，其速度之快，使得冥王星根本来不及因坠入洛希限而解体，就会离开木星的引力范围。
黄建义却没有轻松下来，他的眼睛仍紧盯着屏幕。
“奇怪。”岳浩文说。
“怎么啦？”黄小萌歪着头问。
“你爸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一直都是比其他人更早放松，因为他对自己绝对自信。为什么他现在反而更紧张了？”
黄小萌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的眼光极为犀利，似乎要刺穿屏幕。他的双手死撑着身体，攥着拳，脸上微微流下了汗珠。
“的确好奇怪。”
“有什么事不对。”岳浩文说着，站起了身。
西蒙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慢慢朝黄建义靠过去，想一探究竟。
“开始了。”黄建义突然说。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屏幕上。
冥王星快速朝着木星冲了过去，它的路线笔直无比，没有丝毫的弯曲。在木星强大的引力下，犹如一颗炮弹，朝着圆盘的中央冲了过去。
或者说，那的确是一颗炮弹。
“怎么回事？”西蒙大声质问道。
“计划在正常进行着。”黄建义挺起身，面对着西蒙，“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冥王星正朝着木星撞过去，它的轨道没有掠过木星表面！你算错了！”
“不不，”黄建义的脸上露出了下贱的微笑，“没有算错，冥王星本来就是要撞到木星上。”
操控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仪器的响声。人们都愕然了。
“你说什么？”西蒙愣住了。
“如果我告诉你们，冥王星要撞到木星上，你们会是什么反应？你们会惊恐万状，因为人类最大的殖民地，木卫三，就在木星的旁边。而冥王星这样的大家伙一旦撞上木星，卷起的碎屑和气体势必会影响到殖民地的安全。所以，你们绝不会同意我的计划。”
西蒙的身体颤抖着，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所以，你就骗了我们，让我们以为你是要利用引力弹弓效应来让木星减速。然后……”他抿了抿嘴唇，咬着牙，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大喊道，“你他妈还让我们都跑到了这儿来！？”
“这又怎么了？木卫三可是VIP包厢，最适合观赏风景。”
“你疯了！”
“喂喂，亲爱的西蒙，冷静点。我们绝对会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的。”
“你是在逗我吗？你刚刚都说了，碰撞产生的物质流会溅射到我们这里！”
“的确是这样，但是，”黄建义耸了耸肩，“我们也可以动起来嘛。”
西蒙瞪着眼，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了一团，看上去十分恐怖。
“哈哈哈哈哈，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黄建义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着他，“就像……就像看到老婆出轨的丈夫！哈哈哈！”
“你……你在木卫三上放了炸弹？！”
“不止是木卫三，木卫二上也是，其他的卫星上也有。别紧张嘛，就是那些调控站，并不是我私藏的军火。你看你看，”他从桌子上拿起几张纸，“调控站目录上都写着呢，木卫三，四百六十八座站点，一亿吨TNT和四颗氢弹。”
“这不是四年后才要引爆的吗？！”
“四年后，那是假定冥王星掠过木星情况下的规划。现在情况变了，我现在就要引爆。”
“你疯了……你疯了！你彻底疯了！”西蒙这下真的要崩溃了，他双手抓着头发，暴跳如雷，“你居然要在人类居住的星球引爆炸弹！人们还没撤离啊！”
“我们不也在这儿吗？有什么好怕的。”黄建义突然沉下脸，他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岳浩文看到他快速的表情变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西蒙，你们联合国要做的，就是百分之百听从我的指示。如果你们想要活命，现在就都给我进入状态。炮弹要中靶了！”
操控员们迅速重新进入岗位，他们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神经紧绷着——没人想死在这个老混蛋的手里。
西蒙的身体瘫软下来，倚在了墙上。
一个半小时后，冥王星和木星的距离缩短到五千千米，此刻的它已经开始慢慢变扁，强大的引潮力拉扯着他的外壳，犹如一团放干的面团，硬而脆的表面被撕裂开来，露出了柔软的内部。
“碰撞警报！三十秒！”操控员喊道。
“好，我们也该开始了。”黄建义走到门口，对憔悴的西蒙说，“通知木卫三基地，让他们告诉民众，尽量待在家里，最好躺在床上。”
西蒙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孩子们，”黄建义对着操控员们喊道，“启动木卫三程序，加尼米德小姐想要离婚了！”
木卫三基地，穹顶中，仍然在街上的人们，默默望着天空。他们并非不感到恐惧，只是这诡异的画面，实在是摄人心魄。
在木卫三生活的人，都必须克服“巨物恐惧”的倾向。木星的身影常年霸占着半个天空，犹如从阴影中探出面容的硕大玛瑙。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容易产生错觉，似乎自己的头顶上悬着的是一颗随时会落下的巨石，足以将这个世界砸烂。所以，木卫三一直是焦虑症和神经衰弱的高发地，只有低收入人群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而此时，由于距离木卫三更近，木星身旁的冥王星，显得同样硕大。
两颗巨物缓缓靠近，冥王星的影子在木星的表面投下一个圆形的黑斑，在冥王星正下方的木星云层中，条形的风带开始变形，出现了一个形似飓风的白色旋涡。旋涡慢慢隆起，向冥王星贴了过去。那是被冥王星引力吸附而出现的风暴。
人们惊叫起来，在那圆形的阴影中心，在那白色的风暴中，一道道青白色的闪电像火花一样闪过。每一道闪电的长度都超过了一千千米。气体剧烈摩擦形成的放电，像一条条巨龙在云中狂舞。
终于，冥王星贴了上去。它的表面与风暴连为一体，风暴如饺子皮一般迅速被压扁，变成了一个白环，镶嵌在了冥王星和木星之间，闪电继续在白环中闪耀着。
白环逐渐变粗，颜色越来越深，从白色变为黄色，进而是褐色，红色，那是木星的下层云层，被冥王星挤压冒了出来。几秒后，环型风暴如王冠一般爆发出璀璨的闪光，冥王星与大气的剧烈摩擦，让风暴中的大气被加热到上万摄氏度。冥王星终于触到了木星的内在，它的表面彻底崩溃，碎裂成一块块巧克力色的巨型岩体。
爆炸发生了。白光照亮大地，人们纷纷掩住自己的眼睛。仅仅三秒钟，那颗名叫冥王星的星体便消失了，木星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它的内部，红色和蓝色的火焰翻腾着，核心的金属氢海洋被激怒了，它解放了自己被压抑了千万年的身躯，化作气体，直冲上天，连同冥王星带来的无数碎屑，卷上了太空。
如同火山爆发后的火山灰一般，尘埃向着木卫三咆哮而来。
“103号,167号,208号,245号,366号,401号，引爆！”黄建义大喊起来。
地面剧烈颤动起来，大地如同波浪一般弹跳着。基地的民众大都已经躲入家中，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地和家人们抱在一起。
“加载木卫二程序，准备引爆！”
“为什么木星在变小？”黄小萌看着屏幕上的木星，紧张地问，她此时被岳浩文紧紧抱着，如同小鸟一样瑟瑟发抖。
“因为木星减速了。”岳浩文努力保持着平静，整个操控室都在颤动，“玩过台球吗？刚刚冥王星和木星完成了一次对心碰撞，它的动量方向和木星的公转方向完全相反。木星减速，但木卫三却没有减速，所以我们正在快速逃离木星的引力场。”
“木卫二，28号，61号，74号，97号调控站，引爆！”
木卫二，四颗伽利略卫星中最小的一颗，此时的它正好在木卫三和木星之间。黄建义要让它挡住飞来的尘埃，以便让他可以进行下一步的逃逸。
“木卫十三，反向喷口启动！”，黄建义扯着嗓子奋力叫嚷着，“木卫十六，木卫十七，启动加速喷口！木卫二十三，引爆切向反射炸弹！”
木星的几乎所有卫星，都成为了黄建义的工具。它们一起改变轨道，如同武侠片中隔空传功的大师，用引力远程影响着木卫三的运动。
西蒙踉跄着回到了操控室，他看着挥汗如雨的黄建义，眼神中满是无奈。
“木卫八，径向调整！”
一道道黄光包围着木星，从空间的各个点闪现。千万年的规则被打破，桀骜不驯的自然向魔术师深深臣服。无形的指挥棒引领着交响乐团，压着正确的节拍创造着旋律。混沌愤怒地咆哮着，他试图捉住魔术师的破绽，拼尽全力地将它放大成无可挽回的灾难。
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就是这场交响乐的节拍。
黄建义不惧怕错误，不惧怕误差，他仿佛漫步在沼泽中，粘湿的泥土中匍匐着一条条巨鳄，而只有踩着他们的头顶才能通过。他自在地跳跃着，每次鳄鱼试图张开嘴将他吞下，却发现他已经点着脚尖蹦到了下一只鳄鱼的头顶。
随着最后的闪光熄灭，黄建义终于松了口气，散架似的扑到了椅子上。
“加尼米德小姐自由了。”他疲惫地笑道。
警报声却在此时响起。操控员们惊惶地查看着情况，西蒙又紧张起来。
黄建义却没有动。
“监测网警报，柯伊伯带小天体靠近，已证认数量……”一个年轻的操作员喊着，他咽了一口口水，“六万四千五百颗！”
操作员们面面相觑，他们意识到，最可怕的敌人才刚刚到来。
“全体人员立刻准备避难！”西蒙紧张地大喊着，往门外走去，“基地也必须疏散！我去指挥逃生飞船出库！”
“慢着！”黄建义仍坐在椅子上，侧过脸看着西蒙的身影，“你去哪？我跟你说过，你们都要听我指挥，我没让你们动，你们就不要动！”
“第二波高峰来了，在这里就是等死！”西蒙想吼，却感到精疲力尽。
“报告木卫三轨道倾角。”他对身旁的操控员说。
“是。木卫三现在处于公转转移轨道，将于四个小时后进入绕日公转轨道，预测轨道倾角是……”他惊讶着看向黄建义，“三十七度！”
“那么大的倾角，除了升交点和降交点略微有些危险之外，木卫三已经不会受到第二波高峰的威胁了。”黄建义终于站起身，面向身后的操控人员，“我们的太阳系从此将真正进入三维时代，各个天体的轨道将不再局限于黄道盘中。柯伊伯带天体将无法再威胁我们的安全！”
“火星呢？火星怎么办？”西蒙急问。
“现在的木星，正在朝太阳方向冲过去，它的轨道已经成为了狭长的椭圆轨道，就像彗星一样。而它的前方不远处，就是火星。它的身体和引力场，将成为天然的屏障，为火星挡住大部分的小天体。当然，一定会有漏网之鱼，但数量不会太多。把那些吃闲饭的人都调动起来，让监测网全天候运行，就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但是，引力之虹不是为第三波高峰设计的吗……我们不是拿第二波高峰没办法的吗？”
“对啊，的确没办法。”黄建义张开手，“我们阻止小天体入侵了吗？没有，第二波高峰还是到来了，这对我来说就是不中用。我们不过是借着引力之虹计划的东风，完成了一次消极防御的战术躲避而已。”
“但是，这还是意味着，”岳浩文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第二波高峰……对我们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我不会纠正你们这种不争气的思想，因为它的确是事实。但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根本不足称道，我想要的是让太阳系都臣服于我的计划之下，它……”
黄建义的话被欢呼声打断了，操控室沸腾了。人们哭着相互拥抱，信徒赞美着上帝，情侣相互吻着。岳浩文和黄小萌也兴奋地拥抱起来。
西蒙晕沉沉的，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过山车般的情节。
“老弟，你可以先去交差了。”黄建义拍拍西蒙的肩膀，“接下来还会很忙，但不会有这种惊心动魄的大戏了，你没必要盯着我们了。”
“我会如实报告你的功绩的，黄博士。当然，还有你隐瞒真相，把全体木卫三居民置于危险之下的变态行为。”西蒙冷冷地说。
“很好，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他弯下脖颈，靠近西蒙的脸，小声说，“先期经费一千万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你们要赶紧追加一些，否则计划可是有半途而废的危险啊！”
“养廉银是不是也要追加？”西蒙讥讽道。
“这就要看老兄你的意思了！”黄建义呵呵笑着，“咱们朋友一场，你肯定能处理得尽善尽美！”
（未完待续）
作者：王宗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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