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英国支持私人数字货币的创新有利于维持伦敦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但其在主权数字货币领域的进展缓慢，难以效仿美国和中国的发展模式，也难以利用数字货币提升英镑的国际地位。
自数字货币诞生以来，英国一直持相对开放的态度。经过多年发展，英国在私人数字货币交易(加密货币)及其监管方面已走在世界前列，但主权数字货币(央行数字货币)的发展面临制约。英国管理数字货币的经验对我国发展数字货币具有借鉴意义。
一、数字货币的发展英国是世界上对数字货币最开放的国家之一。数字货币的发展可分为两个阶段：2020年前，重点发展加密货币交易市场和完善监管，2020年后，加强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研发和数字稳定货币的监管。
为了吸引国际资本，扩大伦敦国际金融中心的业务，英国很早就开放了加密货币市场，并致力于完善监管体系，逐步建立了涵盖税收、反洗钱和投资者保护的监管体系。2014年9月，HMRC发布了一份简报，澄清了加密货币活动利润的税务处理以及此类活动应支付的相关费用。2015年5月，英国财政部发布监管指导文件，提出数字货币证券交易所将接受反洗钱监管。2016年，英国正式推出“监管沙盒”系统，成为其创新监管机制的重要一步。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CA)将区块链技术放入“沙盒”中进行实践。——允许公司在真实的市场环境中测试产品和服务，但采取适当的保护措施，以确保区块链项目在政府可控的范围内发展。2018年3月，英国财政部、金融行为监管局和英格兰银行共同成立了加密资产工作组(Cryptoassets Taskforce)，并于当年10月发布报告，提出英国将确保加密资产市场的安全性和透明度，实施加密资产立法以保护消费者和维护金融稳定，并积极鼓励加密资产领域的创新。同年12月，英国税务海关总署正式发布加密资产税收政策文件，明确了针对个人和企业的加密资产税收征收方式。随着监管框架的完善，英国加密货币市场正在蓬勃发展。到2021年6月，英国的加密货币持有者数量已上升至约230万，占年度总人口的4.4%，人均持有量中位数在一年内从260升至300。
受美国人脸书提出的数字稳定币“天秤币”(一种相对于一篮子货币具有稳定价值的加密资产)的影响，作为英格兰银行的英格兰银行在2020年后正式将CBDC提上日程，数字稳定币也成为英国监管部门关注的焦点。事实上，早在2014年，英格兰银行就开始讨论数字货币和支付技术创新，并于2016年与伦敦大学学院一起推出了加密数字货币RSCoin。然而，这些探索仍然停留在概念阶段。“天秤货币”提出后，英国央行于2021年4月宣布与财政部成立CBDC工作组，以应对全球稳定货币对主权货币构成的挑战。此后，成立了两个外部研究组织，CBDC参与论坛和CBDC技术论坛。前者主要组织金融机构、民间组织和商业组织探索CBDC的具体应用；后者主要组织来自金融机构、高校、金融科技企业、金融基础设施平台等科技企业的技术专家，探讨CBDC的技术难题。同时，英国银行还积极参与CBDC国际合作。2020年1月，英国央行加入由国际清算银行(BIS)和主要发达经济体央行共同成立的CBDC研究小组。该小组于2020年10月发表报告，明确了西方国家CBDC分布的基本原则和核心特征；2021年9月，英国央行又发布了三份报告，分别讨论了CBDC系统的设计和互操作性、用户需求、CBDC的使用以及对金融稳定的启示。2021年10月，七国集团(G7)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发表了关于CBDC和数字支付的联合声明，并通过了CBDC零售的13项公共政策原则。
与此同时，英国当局也在加强对数字稳定货币的监管。2021年6月，英格兰银行在其出版物《新数字货币形态》中指出，在稳定货币变得普遍并可能影响金融稳定之前，有必要建立一个监管体系，主要涉及稳定货币作为支付手段、价值储存工具和稳定货币市场的发展对宏观货币和财政政策的影响。2022年1月，英国财政部在其《英国对稳定币与加密资产的监管方法：咨询意见及证据征集》中明确表示，2011年发布的《电子货币条例》和2017年发布的《支付工具部分规定》将适用于稳定货币交易活动，2009年的《银行法》将更新以纳入稳定货币交易活动，2013年的《金融服务(银行改革)法》也将更新以确保稳定货币支付系统受到支付系统的监管(PSR)。
二、英国发展数字货币的经验和不足
从英国数字货币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在数字货币发展的初始阶段，即私人数字货币发展阶段，英国抓住了发展机遇，率先进行了数字货币的国际监管创新，为维持伦敦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提供了支撑。经过多年的健康发展，英国已经成为全球加密货币交易的重要市场。金融行为监管局的调查数据显示，约78%的英国民众对加密货币有所了解，英国民众对加密货币的认识也逐渐从投机产品转向主流投资产品之外的补充投资产品。同时，英国的金融监管创新在世界范围内起到了示范作用。英国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监管沙盒”概念的国家，它使金融企业能够在受限的“沙盒”环境中测试创新产品和服务，帮助企业以更低的成本改进创新的商业模式或技术，也帮助监管机构识别这种创新的潜在风险，为消费者和投资者构建保护性的政策和措施。到2022年，英国约有170家企业被成功纳入“监管沙盒”框架，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加密货币技术相关企业，具体涉及跨境支付、分布式证券
但对于主权数字货币的发展，英国似乎有些犹豫。虽然英国积极与CBDC其他发达经济体合作，但未能利用数字货币的发展机遇提升英镑的国际地位。英国现在在发展主权数字货币方面面临一些限制。一方面，受限于国内市场，英国很难采取在中国发展CBDC的路径，以支撑数字英镑在国际上获得足够的重视。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曾指出，数字人民币在世界两大经济体之一的中国易于使用，这是支持其拓展国际网络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英国缺乏大型平台企业，很难效仿美元稳定货币。美国不急着发展CBDC，是因为可以依靠平台企业开发的稳定的美元货币来扩大美元的网络外部性。英国不具备以稳定的货币扩大主权数字货币版图的条件。相反，全球稳定货币的发展使英国货币当局感到压力和挑战。
第三，英国数字货币发展的启示。
英国数字货币的发展路径对我国数字货币的发展有一定的启示。
第一，主权数字货币的国际合作要重视。虽然英国还没有发行数字英镑的明确计划，但它积极参与发达国家间的CBDC合作，这将使英镑在未来的国际数字货币支付体系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中国率先推出数字人民币，但在数字人民币的国际使用上面临一些阻力。建立CBDC系统与主要国家的互联互通，保持数字人民币在未来数字国际贸易和金融活动中的相关性，应该是发展数字人民币的最低目标。为此，中国一方面要加强与发达国家的沟通，积极消除误解和猜疑；基于数字人民币的发展经验，与发达国家就CBDC的原则和标准交换意见，努力求同存异，实现协调发展。另一方面，中国应积极拓展与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合作，建立平等、互利、互通的CBDC体系，以市场化原则拓展数字人民币的国际网络。
第二，如果监管得当，民间数字货币市场可能成为传统金融业的有益补充。目前我国禁止发展私人数字货币，这是由我国国情决定的。与英国相比，中国的金融市场及其监管机制尚不成熟，私人数字货币可能引发广泛的风险。因此，现阶段采取禁止性措施有助于维护金融稳定。但从英国发展数字货币的经验来看，加密货币正在成为传统金融资产的有益补充。随着加密货币和数字稳定货币国际监管机制的完善，私人数字货币的发展正逐渐成为一种趋势。在未来适当的时候，中国不排除放松对私人数字货币监管的可能，因此应考虑提前制定私人数字货币的监管框架。在这方面，英国的监管经验值得借鉴。例如，从反洗钱、投资者保护、税收等角度来看。可以构建私人数字货币的监管体系，特别是通过吸收英国的一些创新监管措施，如“监管沙箱”制度，合理控制私人数字货币的风险。
(本文发表于2023年第三期《世界知识》。作者：刘鹏辉，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能源经济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宋双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家全球战略智库的助理研究员。)
